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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1月14日星期六

长平:每一个国家都有春天——在汉堡民族学博物馆展览《流亡》记者会上的演讲



大家早上好!

很多人都知道,1938年托马斯·曼流亡美国时留下一句名言:“我在哪里,哪里就是德国。”不过很多人都忘了,在这句话之前,他还说了:“这令人难以忍受,不过这更容易使我认识到在德国弥漫着荼毒。”

七十多年过去了,世界图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自由、民主和法治被公认为基本的人权。文化交流、经济贸易和互联网使得地球有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村庄——当然这仍然只是理想,否则大家都住在一个村庄里,流亡又从何说起呢?

在一百年以前,流亡伴随着遍及世界各地的流放制度——这是一种野蛮的刑事处罚,在现代政治文明的晨曦中纷纷消散,中国也在清朝末年从法律中废除了此项制度。

然而,有些国家一直在实施这种惩罚,而且变本加厉。古代的流放尚且经过当时的法定程序,如今则不经审判而任意为之。

如果说七十年前流亡是一个国家的荼毒,那么现在它则是整个世界的耻辱,无论是因为政治迫害,还是经济贫困,无论是为了躲避战乱,还是为了维持尊严。

流亡也是一种抵抗,一种对公义的坚持。它是对不公正命运的反叛。它以一种惩罚抗议另外一种惩罚,它以失去自由的方式寻求自由。正如中国宋代诗人陆游所说:“青山是处可埋骨,白发向人羞折腰。”

感谢Mr. Antoine Wagner 把镜头对准流亡者。他把自然山水和人像精妙结合,让我想到中国古代文人的绘画。在那些绘画中,作者总是把渺小的个人置入高远辽阔的自然风景中,希望通过隐居于山林来表达对于人世不公的愤懑。

感谢Mr. Hans-Juergen Fink 的访谈。他不仅关心流亡者的外在,也关心他们的内心。他知道流亡不仅是一场场政治事件,也是一遍遍灵魂游历。他知道流亡和人类的自由和尊严密切相关。

感谢无数的德国人、在德国的外国人以及流亡者,他们的患难与共一定让托马斯·曼在天之灵感到无比欣慰。

感谢德国的森林、河流、山坡和草地,它们最真切地告诉我,地球是一个整体。两年前,我的女儿三岁。她和我们坐火车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,发现窗外绿树红花仍在,兴奋地告诉我说:“爸爸,每一个国家都有春天!”是的,每一个国家,包括那些永远回不去的故乡,春天都会到来。

谢谢大家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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